临暮霭第二部

长毓自己也惊呆了，怎么刚一到仙界就被封了个九尊神君？不等她惊讶，眼前的天兵天将纷纷俯拥在地，齐刷刷的喊道：“恭迎长毓神君归位！”

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，但让大家跪着也不好，长毓手忙脚乱，连忙说：“快快请起快快请起。”

领头的天将却不起，反而狠狠往地上一磕，慷慨激昂地说道：“神君！是属下无能，没有保护好您，害得您遭这番罪，您罚我吧！”

长毓呆呆的站在原地，心思盘算着上一世这长毓究竟怎么得罪这帮天兵天将，如今见着她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。

不行，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不是他们的长毓神君吧。

目光再向前往，只有丰羽瞪得铜铃般大的眼睛，对他挤挤眼，表示我什么也不知道，可丰羽却以为是要斥责他刚刚无礼之罪，吓得他也把头一磕，喊道：“神君恕罪！小的什么也不知道，刚刚有所怠慢，还请神君从轻处罚啊！”

长毓更是无所适从，只能挺起腰杆，咽了口口水，清了清嗓，有模有样、一板一眼说道：“本......本君知道了，平身吧，你们无甚罪过，还是速速领本君回房。”

领头将领站起身来，说道：“神君，请您先去玉清宫面见天帝，自神君落难以来，天界人烟寂寥，战力损耗，天帝日日夜夜茶饭不思，如今您历劫归来，他一定十分欣喜。”

糟了，还得去见天帝，自己现在这副素衣白衫，怎好意思上玉清宫？更何况她如今记忆尽失，若是一问三不知，岂不是要露馅？

“这......这不好吧，不得让我先沐浴更衣，重温天界礼法......”

没想到丰羽小声插口道：“神君，回天界要先去玉清宫面见天帝，这便是最重要的礼法，如若不遵，恐会给人落下口实，说您不敬天帝。”

怎么这么多繁文冗节，看来这天上也不比忘川好玩。看着面前眼巴巴盯着她的天兵天将，她只得尴尬的笑了几声：“对，对，我正有此意，那请带路吧。”

“我等还需驻守在此，神君莫不是历劫太久，连去玉清宫的路都忘了？”天将说道，不知这个神君怎么如此痴傻。

长毓有些头痛了，刚想解释，丰羽便过来拉着她，跟天将解释道：“我们神君刚历劫结束，时差还没倒过来，待她休息几日，便能重新适应天界礼俗，小神现在便领她去玉清宫，不劳各位神将们费心了。”

于是拉着她便走，待走远了些，原形毕露，激动的眉飞色舞，凑近长毓说道：“这位兄台，您竟是神君？”

长毓云里雾里，笑道：“我，我也不知.....”

“哎呀你真是个没脑筋的，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知道呢？那你可知你从哪来？还记得天界什么人？什么礼节？我们现在要去玉清宫，你若一点都不知道，那我教你几招。”

丰羽十分热情，长毓也没推辞，跟着他一路学了如何行礼，天帝问起如何回答，见了各位娘娘该如何对答。

“丰羽，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？”

神通广大的鸡哥，给长毓留下了极好的印象，就像一个百宝书，事无巨细他都记得。

丰羽被问到，突然愣了一下，搓了搓脑袋，说道：“对呀，我......我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你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？”长毓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穷追不舍的问道。

他摆摆手，敲了敲脑袋，答道：“非也，我想起来了，我在天界做过官呢，但中间发生什么事，为何会从忘川回来，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长毓叹了口气，拍了拍他的背：“倒不必太纠结，你比我好点，我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，我是谁，从哪来，发生过什么事，我都不知道。现在平白无故让我去做这个九尊神君，我倒真有些不知所措。”

丰羽回过神来，安慰她道：“不打紧，好歹你现在位高权重，更是九重天上仅剩的一位神君，仙阶必是稳了。我如今掌管藏书房，若有闲时可常来看看书，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以前的事迹。”

面前是一望无际的云海，不远处悬着一座宫殿，气势磅礴，琼楼玉宇，在九重天独特的仙光下，更加耀眼不凡。

“那便是玉清宫了。”丰羽说道。

“好生气派，不愧是天帝议事的地方。”长毓不禁感叹道，想到一会自己就要进那座宫殿，不由得有几分紧张。

迎面走来几个仙侍，个个衣袂飘飘，生的也是闭月羞花，此时长毓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，眼巴巴的光明正大盯着看，丰羽挥挥手，见她不理睬，心里暗戳戳笑她几番。仙侍在前面领着他们向前走，长毓在身后悄悄说道：“这些仙子好生漂亮啊。”

丰羽既没赞同，也没反对，只是悄悄说了声：“那也别盯着人家看。”

她这才想起来，自己刚刚有多无礼，默不作声在心里抱歉了几声，又像想起什么，问道：“丰羽，我问你哦，若是在天界，你相中一个仙子，是否需要媒妁之言，是否需要提亲、彩礼什么的？”

没想到丰羽吓得差点跳起来，赶忙捂住她的嘴：“哎呦我的姑奶奶，我虽然对天界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，但这首要大戒便是男女之情，咱们做神仙的哪需要什么成亲？每日做好的我的公务便好，若是不小心爱上了仙子，那是要被贬去凡界的。你可别害我。”

长毓有被惊到，这是什么奇怪的戒律，不能有男女之情？那这仙界会有多无聊。

“被贬去凡界岂不是更好？能一生一世与爱人相守。”

丰羽摇摇头：“凡人的寿命极其短暂，还要经历生老病死，咱们好不容易修得的仙髓，谁会自甘情愿下凡只为男女之情？”

长毓无言反驳，只觉得这天界清规戒律如此多，不如忘川好玩。

进入明敞敞的玉清宫内，四周坐满仙神，都直勾勾盯着她，偌大的玉清宫，却寂静无声，让她更紧张了。这时丰羽拉了拉她的衣角，轻声说：“行礼。”她才想起来见到天帝应该行礼。

眼前的高座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面如瓷玉的老者，身穿华缎锦服，身旁仙气缭绕，面色冰冷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。

“拜见天帝。”长毓小心翼翼行了礼，见那老者微微睁开眼，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，再转头一看丰羽，他为避免紧张，死死闭着眼趴在地上。

“平身吧。”

长毓这才起身，转头望了望四周，个个面无表情盯着她，让她背后有些发凉。

天帝旁边绕着六个仙子，分别是西王母、元始天尊、太乙天尊、北极战神、南极战神和大地圣母。

阶下的五座，分别是东斗星君、西斗星君、南斗星君、北斗星君、中斗星君。

座下的十二仙侍分别是六丁六甲十二位玉女。

早在来的路上，丰羽就为她科普过，如今见到他们真容，属实有被威慑到，悄悄靠近丰羽，说道：“他们怎么都面无表情，也不说话。”

丰羽不敢回答她，悄悄远离了她几寸，没想到天帝竟听见了，开口说道：“九尊神君长毓。”

长毓连忙跪下，答道：“在。”

心扑通乱跳，血脉喷张，好像五脏六腑就要跳出来。

“你已历尽凡界九世，前尘尽散，愿你之后潜心修行，早日恢复修为，为天界社稷尽一份力。”

原来是给她安排任务，长毓松了一口气，答道：“小神遵旨，”顿了顿，再次开口道：“小神还有一事不解。”

“何事？”

“不知为何，小神前尘往事皆失，敢问天帝可有寻回之法？”

明明只是好奇一问，没想到天帝猛然睁开眼睛，犹豫了半刻说道：“长毓神君，往事已去，不可再追，愿你摒弃杂念，潜心修炼，莫要再提之前的事。”

长毓感到有点不对劲，正要穷追不舍地问，丰羽拽着她的衣袖，暗示她到此为止，她也只好先行告退。

出了玉清宫，她便甩开丰羽的手问道：“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？”

“你傻啊？天帝很明显不想让你知道以前的事，你还问，万一被降罪怎么办？”

长毓确实感觉到天帝的隐瞒，但她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：“可我不想抛弃前尘过往，做一个浑浑噩噩的神君，连自己从哪来，认识什么人都不知道。”

“你怎么那么倔？”丰羽有些头痛，只能解释道：“你现在是神君，自然要以天下苍生为重，总是去纠结那些过去的事，天帝当然会生气。”

她明白，在其位，必是要做一把好的武器，一把好的武器若有太多纠葛，便会变得软弱。天帝不愿她知道过往，定是因为过往有太多能够羁绊她的事，恰恰这些事对天帝也是不利的。

“我明白了，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帮我。”

丰羽甩了甩手，说道：“兄弟之间，谈什么谢不谢的。”

长毓高兴的猛的一拍他的背，差点没摔他个踉跄，笑着说道：“初回天界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，我会常去找你玩的。”

两人在岔路口分别，长毓回了长春宫，里面摆放的物件都无比的熟悉，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。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，刺得她的心好痛，想来似乎从刚出忘川就在痛了。

“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呢？”

玉华宫内。

“那个长毓，居然又回来了。”千兰玉女穿着一身华服回到玉华宫内，高高的发髻上戴着极其繁复的白玉发冠，眼中怨毒的神情一闪而过。

“玉女，我们该怎么办？”身旁的仙子白芷紧张问道。

她顿了一顿，勾起嘴角，不紧不慢的说道：“急什么？谁让她当年罪孽太深，天帝消了她的记忆，真是天助我也。她如今不记得我们，自然也好下手多了。”

抬手取下头上繁复的玉冠，眼神逐渐变得冰冷：“长毓，当年你抢了我什么，如今我要让你千倍百倍的还回来。”

转头偏向白芷，仙子很有眼力见，帮她脱下厚重的华服，换上一身素衣。纤弱的身躯，透出一股令人心醉的气息，如仙境中开的白色小花，我见犹怜，唇红齿白，眸子里透着一缕狠戾的寒光，使她显得不那么娇弱。

“玉女说的是，那长毓当年嚣张跋扈，那番践踏您，如今逮着机会，一定要好好教训她。”白芷在一旁附和着，她也看不惯长毓很久了。

凭什么，凭什么她的主子小心翼翼修炼万年，不得东斗星君一点垂怜，而那个长毓，修行一般，功夫一般，不懂礼节，没有教养，屡次三番破坏天规，还与妖族相恋，可东斗星君却对她格外偏爱。

别说千兰玉女不服，就是她一个仙侍都看不惯。

千兰换下衣服后，独自走向庭院，风窸窸窣窣吹过，院内的兰花经不住风吹，花瓣飘落在地上，她的漆黑的眸中竟透出一丝不忍，随后渐渐又暗沉下去，深不见底的眼波中，透出幽幽的悲伤：“我犹如落花，流水无情也就罢了，还要受这寒风的折辱。”

目光转为狠戾，猛然站起了身，回房提着个仙篮，特意挑了几盘糕点，套上一件白色罩衣便出了门。

“玉女，您这是要去哪？”白芷紧随其后，问道。

千兰慢悠悠说道：“还能去哪？长春宫啊。”

“您去那做什么？不嫌她晦气啊？”

千兰停了下来，面露愠色，轻轻抬手拍了一下仙子的嘴：“大胆，谁叫你这么说话的，要受罚的知道吗？”

白芷弄不清楚主子是什么意思，她都糊涂了，不敢多说话，千兰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解释道：“你个傻丫头，知己知彼，方能百战不殆，近水楼台先得月，我越是与她亲密无间打好关系，才越是能不声不响的杀她于无形之中。”说完弹了弹白芷的衣领，引得她连连叫好：“属下佩服，玉女真是冰雪聪明，这样旁人觉得我们冰释前嫌，便不会怀疑我们，玉女英明。”

千兰被夸的有些飘飘然，莞尔一笑，说道：“愣着干什么，还不快跟上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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